听了老三的话，吴老太也又将心思放回在了那件事上。她叹了口气“这不怪你，也是当娘的当年没有尽心。为了炼那邪术赔了老四的性命。”
老三搀扶着吴老太坐到了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。吴老太撇撇手，让老三也坐到了一边。吴老太看着门外的漆黑，即便她这一路走回来，在外边适应了一路，她也还是看不穿外面的漆黑，外面实在是太黑了。她看着外面，眼光中的神色一点一点的涣散开来，她的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过去。那时的吴老太，还不老，她还是一个半老徐娘，应该叫她沈吴氏。
那个家破落的很，远不像现在，走半天也出不了家门。窗户上连窗纸都没有，地上的垃圾堆积着却舍不得扔。
外边下着漂泊的大雨，沈吴氏的丈夫，家里的老太老二，却没在家里守着，而是出门在外拼搏着。沈吴氏在家中满头是汗，她的脸上流着泪，嘴上哀号着躺在床上。她用力的摧残着自己的肚子，希望里面的孩子能早点出来，不要在自己的肚子里面折磨自己了。
没有多久，孱弱的哭声从屋子里边传了出来。不，那哭声并没有传出来，外面的雨下的很大，孩子哭声却很小，这让他的哭声完全埋没在了雨声之中。沈吴氏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坐起了身子，她的屁股挪了挪，将其从那已经布满了血的干草中挪了开来。她不舍得将自己的屁股放在还算干燥的被面上，那会把它弄脏。
她满身是汗的将孩子拾了起来。她听着那孩子孱弱的哭声，看着那孩子的洁白的肤色，她的脸上满是愁容。她就那么呆呆的看着那孩子。没有多久，她的眼中厉色一闪，她使劲的抓起孩子就要把其摔在地上。
“六儿啊，别怪娘狠心，凭你的体格，没办法给这个家带来收入的。多了你只是家里的累赘，我今天把你摔死了，你也好早点投胎不是？”
沈吴氏脸上失神的念叨着，想要将那孩子扔了，却迟迟下不去手，她在犹豫着，想着。
“六儿啊，你也别怕孤独，你还有一个哥哥，一个姐姐，也已经被娘摔死了，就算不能投胎，也有他们给你做伴呢。”
她这么想着，脸上的神色坚定了一些。但她的犹豫还是在着的。她把孩子放了下来，她看着那孩子，她的眉毛皱着，眼珠子忽闪着抖动着。现在，这个孩子已经不哭了，平静的躺在她的手上。他的皮肤很白，白的不像自己的，也不像自己的更不像自己的丈夫。沈吴氏，这么想着，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。这是为什么，她自己清楚的很。
她看了看自己，自己确实没有他白，本来算是白皙的自己跟他的皮肤一比，就像是枯黄的树皮。她看着自己的皮肤，看的出了神，没一会儿，她又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草堆之上，上面有一片破旧的镜子。那是她的女儿，还活着的时候，捡回来的。她看着那镜子，那镜子里映射着她自己。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。那张脸苍白，的没有血色。除此之外，她还看到了，那张脸已经越发的苍老起来。她想起了那天因疲惫的差点死去，才去医生那里拿药时，那医生说的话。
“你的天癸将竭，怕是生完这一胎，就不能再生了。”
沈吴氏依稀记的，那个老大夫是这么说的。她不是很懂，但是现在她有些明白了，那人所说，就是她以后恐怕不能再怀孕了。沈吴氏这么想着，抱着那个白皙的孩子便哭了起来，她哭的没有声音，只是泪水往外不断的流着，和那婴儿不一样。
日子过的很艰辛，但还是一天一天过去了。
六儿和他刚生下来的时候一样，身子骨一直都那么孱弱，他长的瘦弱，高佻，这是沈吴氏好吃好喝的喂出来的。六儿总是被他的三个哥哥欺负，三哥是明着欺负，大哥二哥是背地里欺负。他们干的比六儿多，但吃的却不比六儿好，这是他们要欺负六儿的根源。
一天，三哥追着六儿打。六儿疼的一劲儿的哭，然后他就去找二哥哭诉，二哥笑着说“往死里打”，六儿以为他是在开玩笑，于是他就笑了，三哥也笑了，之后三哥就继续追着六儿打。六儿一边笑着一边流眼泪，他去找大哥帮忙，大哥瞥了他一眼，就冲着三哥说“你答理这小畜生做什么？你不嫌脏？”三哥听了，脸上憋的一红，就有些垂头丧气的去了一边。六儿见三哥不打自己了，他知道，这是大哥帮了自己。然后他就想着，还是大哥好，大哥会疼人。然后，他就蹲在一旁，默默的掉着眼泪。 沈吴氏看完这一幕，就回过了头，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。她心里暗自琢磨着，她前几天又看到，镇里张员外坐轿子经过她家时，伸出头来一直在六儿身上望着。她记得他的样子，他面无表情，只是用眼神在六儿身上扫视着。
“是时候了”沈吴氏想着，她看了看六儿，他长瘦弱，高佻，比一般女孩还要漂亮不少。
太阳高高的挂在日头，沈吴氏领着六儿在一栋大别院前等候着。面前排着长长的队伍，这些人一个个都被太阳晒的歪七扭八的。沈吴氏望了望尽头，那里戳着两大柱子，柱子上撑着黑布，那管事的人正坐在里边一边乘着凉，一边指挥着那些人。他脸上懒散着，对那些人颐指气使却又没精打采。他手上一劲的摆弄着手上说着“下一个”“下一个”，那些被这样说的人就垂头丧气的离开了。
沈吴氏等着，她身前的队伍一点一点的缩减着，身后的队伍也没有减短。她不知等了多久，总算前边的队伍没有了，她等到了和那些管事见面的时候。
“姓名”那管事的奴仆看了看沈吴氏，又看了看被她搂在怀里的六儿，他的眼前一亮。但他对沈吴氏的话，就像对其它人一样。
“沈良，13岁，小老爷，您看我家的儿子长的多水灵啊，员外他一定喜欢。”沈吴氏有些迫不及待的说着。
“少废话，我问你了么，你就说这么多？”那管事的奴仆马上额头上就冒起了青筯，站起身来抡起手臂好像就要打在沈吴氏脸上。沈吴氏连忙伸着手赔着不是。
“性别”……
被问到最后的时候，沈吴氏的眼神已经相当的累了。卑躬屈膝的样子任谁都没办法坚持太久。
一系列的话已经问的差不多了，那奴仆又笑了起来，他笑着说：
“沈吴氏，你老实告诉我，你这是第几个孩子了。你老实说，咱就当是私话问问。”奴仆笑的很开心，他说的很小声。
沈吴氏一听，马上又提起了精神。她张嘴要说，但马上脑子里边一转，然后，她就说道：“小老爷，我家是四儿，家里还有三个哥哥呢，您这要是还缺人，我把他们也叫来。”
那奴仆一听，脸上神色一沉。但他还是摆上了笑容又小声说道：“别人不知道，我可知道你沈吴氏是个什么人物，你可是还有两个……呵呵，咱这可是不收家里晦气的人的。”
沈吴氏听着，脸上的神色顿时刹白了起来。她犹豫了片刻，从腰间掏出一个股股的钱袋交给了那人。脸上赔笑着“小老爷这……”她偷偷的把那钱袋塞进了奴仆的手中，却有些着急的不知说些什么。
那奴仆接过钱袋，暗地里掂量了一二，脸上的神色得意不已。他瞥了眼沈吴氏，伸出手来在她的肩上拍了拍“我知道，你沈家是出了名的老实人。回家耐心的等消息吧。”
听着奴仆的话，沈吴氏高兴的笑了起来。
那一天，四儿回来了，他已经十七岁。他回来的时候，穿着绵衣玉袍。大哥二哥三哥看着觉得不可思议。沈吴氏看着四儿慈祥的笑着。他的四儿低眉顺眼的，对她们娘四个礼遇有加。沈吴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腼腆，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尊敬和礼仪。她知道，自己的四儿受了张员外的宠爱。
四儿给家里带来了很多的钱和粮食。他告诉沈吴氏他感谢他的含辛茹苦，他告诉他大哥二哥三哥说他感他们对自己的疼爱。他的脸上露着幸福的笑，也露着对他们的尊敬。沈吴氏高兴极了，她笑着将一个小纸条递给了他，让他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要记得背地里照着上边的字给张员外念。那是一个祈福的小咒术，能保佑他家每天安康幸福。
没过两年，张员外就死了。四儿继承了他家的遗产，沈吴氏和她的另外三个儿子也一起住起了张员外的家里。他记得那天是个大晴天，他高兴的把原本家里的东西全扔了，他们四个就那么清清白白的住进了张员外府。
门外还是那么漆黑，吴老太的逐渐回神过来。
“娘，老四是为什么会尸变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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